2022年2月16日星期三

Drive My Car

 每個人都有一部屬於自己的「車」          曉龍

Drive My Car是一齣關於原諒與寬恕的電影,家福悠介(西島秀俊飾)得悉妻子音(霧島麗香飾)與演員高槻耕史(岡田將生飾)有染後,情緒低落,心情沉重,雖然沒有大哭大罵的激烈反應,亦沒有直接向她表達自己的不滿,但他不能原諒她,直至後來她突然腦出血死亡,他仍然不曾寬恕她。觀眾可能覺得很奇怪,原諒與寬恕是他需要學習的「功課」,而導演兼編劇濱口龍介竟安排她在被他發現有外遇後於短時間內死去,使他失去了與她討論自身感情生活及夫妻關係的機會,遑論可紓緩他們由於四歲的女兒因肺炎去世而造成的緊張關係。或許這齣電影想告訴我們:要抓緊每一個寬恕別人的機會,此機會隨時會成為「過去」,一旦沒有把握某時某刻的黃金機會,自己便會後悔莫及,甚至難以彌補。事實上,每個人都有一部屬於自己的「車」,如何駕駛,向著那一方向前進,全由自己決定,他自行駕車的過程,其實象徵自己思考、原諒與寬恕她的經過,在她剛剛去世後,他未能釋懷,陷於自我困擾的「迷宮」內,既找不到紓緩個人情緒的空間,亦尋不到稍顯光明的出路,直至他到廣島執導《萬尼亞舅舅》時,一切事情才有轉機。因此,這齣電影具有一定的普世性,不論種族和國籍,假如觀眾有原諒與寬恕的經驗,在至親離世前自己仍未曾饒恕他們,便很大可能會在觀影的過程中感同身受。

悠介抵達廣島後,在離劇院一小時車程的位置租房子暫住,劇場公司不批准他自行駕駛,他唯有讓公司安排的司機渡里美咲(三浦透子飾)駕駛自己的車,初時他萬分不願意,其後他發覺她的駕駛技巧純熟,遂讓她每天載他從他的家到劇院,直至其公開演出結束。他不再駕駛自己的車,正象徵他不再自困於其與已去世的妻子的關係內,並開始學習如何從第三者的角度看問題;他從司機變為乘客,正好讓他思考自己如何從別人的眼光看待他與她的關係,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當他得悉她亦曾因自己小時候被母親虐待,至後來札幌的山崩事故發生時她沒有抓住機會拯救母親而後悔莫及,始知道他與她都有不容易原諒至親的人性弱點,同樣會因自己心底裡的仇恨而耿耿於懷。由此可見,他與她同病相憐,彼此安慰,是自己能對過往發生的種種事情釋懷的關鍵。

對至親的仇恨,與其說是自己對別人的傷害,不如說是自己對自己的虐待;因為這齣電影內初時悠介不能原諒妻子,導致他鬱鬱寡歡,亦沒有半點辦法疏導自己的情緒,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殊不知兩年過去後,他仍舊偶爾想起她有外遇的事,造成他埋藏在心底內的鬱悶。即使他埋首劇場的排練,欲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依然會因演員彼此之間不檢點的私生活而想起她不當的行為,別以為自己刻意不去想她,她在世的種種事情便會「化為輕煙」,隨風而去,怎知道他自行駕「車」根本不能消解自身的煩惱,唯有與別人分享,請別人駕駛自己的「車」,才可使煩惱迎刃而解。因此,看Drive My Car,需要懂得聯繫影片的情節與自己相近的人生經歷,雖然它是日本電影,但不懂日語的國際觀眾都可依靠自己的生命歷練領略當中的涵義,這就像片中的《萬》由不同國籍和操相異語言的演員演出,仍然不會阻礙他們彼此的溝通和合作,因為每個人的生命就像一部「車」,不論這部「車」屬於甚麼款式和型號,我們當然可以自行「駕駛」,別人亦可以替我們代勞,其「國際化」的本質,正好與生命意識跨國界的共通性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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