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26日星期五

《狂舞派3》

 為弱勢社群發聲           曉龍

近年來,香港已成為全球樓價最高的地區,可惜香港人的人均收入並非全球最多,導致供樓負擔過重成為不少香港人共同面對的問題,而地產商成為這群香港人的眾矢之的;同一道理,隨著樓價上升,工廠大廈的租金亦不斷上升,引致在工廈裡工作的藝術家苦不堪言,這使《狂舞派3》應運而生,其風格亦為之一變,從舞蹈電影變為社會寫實片,影片內KIDA (Kowloon Industrial District Artists)rap歌的內容已不限於個人感受的抒發,以及遠大理想的追求,而是關於其對地產霸權的控訴,以及對固有社會體制的不滿。

如果觀眾在觀影前不曾看預告片,亦沒有閱讀其內容概要,抱著對第一集的期望觀賞《狂3》,或多或少會感到錯愕,因為此片十分沉重,雖然仍然以唱歌舞蹈為賣點,但加入了香港殘酷現實的元素,難免會加重我們對現今社會的失望和唏噓。例如:基本法列明我們享有藝術創作的自由,但一群KIDA卻因工廈大幅度加租而喪失活動甚至生存的空間,男主角阿良(蔡瀚億飾)身為YouTuber,為了使自己的創作公司能夠繼續生存,竟半推半就地與地產商合作,把龍城工廈區轉型為商貿區,嘗試尋找KIDA與地產商共存的可能性,但仍然迫不得已地使這群藝術家被地產商的大型建設計劃「吞噬」。因此,《狂3》抒發了獨立的社會藝術家面對殘酷現實的無奈和無力感,直至影片的最後,他們仍未找到屬於自己的出路。

《狂3》內KIDA很像Hana(顏卓靈飾)照顧的流浪貓,居無定所,沒有方向,沒有希望,遑論會有未來。Heyo(霍嘉豪飾)在片中接受訪問時說自己不會在工廈內睡覺,因為工廈不可作為住宅用途;在片中多次出現的拾荒婆婆,由於觸犯法例而被沒收手推車,本來以賣紙皮維生,但因失去手推車而不知所措,與KIDA的命運相似;佳仔(劉皓嵐飾)熱愛街舞,欲發展自己的興趣,但被父親阻撓,因為他視街舞為沒用的玩意,與KIDA同樣面對相似的困境。即使KIDA最後在一地產商的大型活動內不甘心被利用,以rap歌的形式諷刺地產商的霸道行為,表達自己被壓迫的心聲,仍然未能改變租金昂貴、工廠區被改建的殘酷社會現實。因此,與其說《狂3》提出對抗地產霸權的方法,不如說它為弱勢社群發聲。

事實上,我們身處的香港社會處於矛盾和衝突的漩渦內,《狂3》的導演兼編劇黃修平一方面需要以跳舞為賣點以換取較高的票房,另一方面又想藉著此片訴說自己對社會現狀的不滿;一方面需要爭取政府的電影發展基金的資助,另一方面又想藉著此片批評政府藝術政策的不足之處;一方面需要靠攏主流的商業市場以求獲得繼續拍片的機會,另一方面又想藉著此片表現非主流藝術家越趨艱苦的生存環境及弱勢社群日趨狹窄的生存空間。當片中一群KIDA的活躍分子在戶外的大排檔內吃晚飯宵夜,而此類大排檔因衛生市容問題而漸漸成為「歷史古蹟」時,在不久的將來,這群非主流的藝術家又會否因工廈的租金不斷增加而失去僅餘的生存空間?他們會否因難以維生而面對其與上述大排檔的同一命運?但願未來《狂3》的續集真的如導演所述,能拍攝以唱歌跳舞為本而具有印度Bollywood色彩的電影,無需繼續糾纏於殘酷的社會現實及藝術家的生存問題上,因為上述的矛盾和衝突已隨著年月過去而日漸消減。


2021年2月19日星期五

《拆彈專家2》

 「剛柔並濟」的成效          曉龍

緊張刺激的追逐鏡頭、大規模的爆破場面、亦忠亦奸的角色設定,幾乎成為典型港產警匪片的標記;導演邱禮濤把這些香港動作電影的特色毫不吝嗇地放在《拆彈專家2》內,影片內潘乘風(劉德華飾)成為通緝犯後被追捕時從一座大廈的天台靈活地跳至另一大廈,在窄巷內急速地奔跑,都有濃烈的八九十年代港產動作片的味道,可勾起不少香港觀眾的集體回憶。影片中後段內講述復生會策劃炸毀香港青馬大橋、國際金融中心及其他機建設施的畫面,亦有當年《特警新人類》內香港會議展覽中心被炸毀的影子,當然現今的電腦特技更先進,畫面的視覺效果比當年更亮麗更具震撼力。潘氏從拆彈專家變為恐怖分子,由於受傷斷腿難以復職而對警隊從愛變恨,及後因意外而再次受傷導致失憶,改邪歸正,協助警方阻止復生會的恐怖襲擊行動,其角色設定具有《無間道》系列內劉健明的特質,其亦正亦邪的品性,是昔日港產江湖片內徘徊於灰色地帶的黑社會人物常見的人格特點。因此,《拆2》保留了港產片的特色,是集大成的創作,對舊日港產片情有獨鍾的觀眾不容錯過。

《拆2》的劇本由邱禮濤、李敏與李昇聯合撰寫,兩男一女的組合,使全片「剛柔並濟」,別具特色。例如:潘氏、董卓文(劉青雲飾)及李耀昇(姜皓文飾)的陽剛味甚重,潘氏火爆固執的脾性、董氏重情重義的性格特點與李氏焦急衝動的人格特質,皆表現典型硬朗的男性風格,但女性參與整部電影的劇本創作,使潘氏與董氏都有柔情的另一面。當潘氏失憶後,雖然被警方植入虛假記憶,腦海裡的記憶系統有點模糊,但仍對前女友龐玲(倪妮飾)保留一點點感情,即使他忘記了自己過往與她的關係,在與她見面時仍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和親切感;潘氏與董氏是長時間的拍檔及好兄弟,但當潘氏斷腿後難以復職導致其性情大變,董氏會為他感到可惜而唏噓不已,在影片末段他決定與復生會首領馬世軍(謝君豪飾)同歸於盡時,不單龐氏會流淚,董氏亦會「情不自禁」地留下罕見的男兒淚。因此,李敏擅長編寫愛情劇劇本,在她的參與下,具有濃烈陽剛味的男性角色都會有「柔情似水」的另一面,其「暖男」的角色設定,使他們的魅力不下於現今主流韓劇內的男明星。

由此可見,《拆2》的商業計算十分準確,混合不同的元素以迎合大部分觀眾的喜好。影片的創作人嘗試滿足男女兩性觀眾的視聽和心理需要,當男性觀眾享受追逐鏡頭及爆破場面帶來的視聽刺激,滿足於潘氏與董氏重情重義的兄弟情時,女性觀眾同樣享受龐氏對潘氏不離不棄的專一愛情及潘氏對龐氏親愛如昔的愛護,並滿足於她照顧他及她無條件地支持他的愛與情。《拆2》在同一時間內擄獲兩性觀眾的歡心,因為它撇除了舊日港產警匪片內女性陪男伴看戲而覺其悶不堪然的弊病,亦免除了動作片只討好男性觀眾的單一傾向。因此,《拆2》延續上集沿用女性編劇的慣例,參考《我是誰》、《特務迷城》等舊日港產動作片的優點,在剛烈與柔情、粗野與細膩之間取得適度的平衡,其多元性而維持著勻稱的戲劇元素的特質,是全片最具獨特性及最值得欣賞之處。


2021年2月12日星期五

《孤味》

 回憶總是美麗的         曉龍

《孤味》的故事類似《花椒之味》,同樣講述父母與三位女兒,但《孤》的情節不及《花》複雜。前者的女兒在同一家庭中長大,母親獨力撫養她們,但父親只曾在她們年幼時與她們接觸,及後長時間「失蹤」,只有母親林秀英(陳淑芳飾)陪伴大女兒阿青(謝盈萱飾)、二女兒阿瑜(徐若瑄飾)及小女兒佳佳(孫可芳飾)成長,父親(龍劭華飾)不曾盡自己的家庭責任,導致母親需要同時兼顧餐廳事業養家及照顧家庭的責任,不可能不對他產生深深的怨恨,故後來當她得悉他的死訊後,沒有甚麼強烈的感覺,只有言語難以表達的怨懟,反而對她們為了久未露面的他籌辦喪禮時盡心盡力的表現嗤之以鼻,與後者的父親即使在兩岸三地建立了三個家庭,仍然關心三位女兒的行為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前者的他雖然「失蹤」了十多二十年,但他在年青時對她及她們的愛意和關懷依舊深深地刻印在四人的心底裡,那種刻骨銘心的印象「事過境遷」卻依舊點滴在心頭。因此,回憶總是美麗的,《孤》內現在與過去的交替插敘正好反映四人在籌辦喪禮時忘不了自己對他美好而揮之不去的記憶。

女性是水造的生物,沒錯,無論《孤》內父親如何得罪母親,她對他的憤恨已達到何種程度,她仍然會懷緬自己年青時與他共處的日子,依舊會在他去世後懷念他。很明顯,她口硬心軟,表面上,她埋怨他的死亡為她帶來麻煩,需要在七十歲高齡時勞師動眾地替他籌辦喪禮,耗掉了她不少精力和時間;實際上,她無時無刻掛念著他,經常想著他何時會回家,並在心底裡保留著種種美麗而難以忘記的回憶,當她得悉他的噩耗後,難免在她的腦海裡留下一點點難以改變的遺憾。在影片中後段,她想起他時不自覺地流淚,正好反映她對他的仇恨已隨著時間的過去而化成水,雖然她埋怨他長期不理會自己及女兒,對他有另一位陪伴自己度過晚年的女人而深感不安,但其實她已慢慢原諒了他,畢竟她與他之間的怨恨情仇複雜難解,當她的女兒們對他倆的關係多一點了解後,始發覺他做錯事的同一時間內,她對他的態度和行為亦不是完全正確。因此,她與他雙方都需要為這段破裂的婚姻肩負一定的責任,她覺得自己全對而毫不尊重地貶抑他的言語,實在有不少值得商榷之處。

《孤》內母親需要獨力照顧三位女兒,其艱苦程度實在不足為外人道,可幸她們都成材,即使有自己的執著和頑固,依舊成為在社會上有用的人,影片對女性的歌頌,已從其英文片名Little Big Women反映出來。在中國人主導的台灣社會內,雖然現時女性地位已不斷提升,但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依舊根深蒂固,《孤》以一位母親及三位女兒的經歷為故事發展的主軸,正表示她們身形微小(Little)卻很偉大(Big),母親白手興家,從開路邊攤賣蝦捲至開餐廳,成為台南赫赫有名的餐廳老闆,在事業方面飛黃騰達,在家庭方面把女兒養育成人,是成功兼顧事業與家庭的現代女性,殊不簡單。因此,母親承受著孤獨與孤單,卻仍舊不會放棄自己,在競爭激烈的餐飲業市場內屹立不倒,於顛簸不定的人生中邁步向前,這正是現今華人社會內成功女性的真實寫照。


2021年2月5日星期五

《當這地球沒有貓》

 甚麼也沒有的後果        曉龍

當一個人快要死去時,最掛念的是甚麼?是身邊的家人和朋友?是家裡摯愛的寵物?是個人的喜好?還是過往的回憶?《當這地球沒有貓》內我(佐藤健飾)面對末期腦癌的煎熬,受到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惡魔慫恿,以世界上的每一種東西的消失來換取每一天的生命,但在他續命的過程中,他沒有權力選擇消失的是那一種東西,只可決定續命還是讓某東西消失。人是自私的,影片內的我當然不例外,為了續命,他讓魔鬼相繼消滅了時間、電話和電影,不要以為這些東西對他無傷大雅,殊不知電話消失使他失去了結識前女友的機會,電影消失令他欠缺了與朋友的共同話題,繼而失去了同性知己。事實上,地球上每一種事物都有其不可取締的重要性,當我們以為某種東西可有可無時,直至失去後我們才學會珍惜,這就像疫症期間我們失去了到戲院看電影,去健身中心鍛鍊體能,去美容院接受護理,去體育館做運動,甚至與三五知己見面談天的機會,始發覺每一項活動看似不重要,其實都對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的人際關係產生或多或少的影響。倘若我們懂得珍視自己身邊的每一種事物,便會知道萬事萬物的存在並非偶然,了解一切事情的出現都有其獨特的意義。

例如:《當》內電影消失後我的好友從電影迷變為書迷,錄影帶/光碟租賃店變為書店。表面上,此變化的影響不大,因為不少電影劇本都從小說改編而成,最多可能使世界上少了一種藝術/文化/娛樂;事實上,電影是全球性的共同「語言」,即使我們不懂日文,都能看懂日本電影,不懂韓文,都能看懂韓國電影,但我們卻不能看懂日文/韓文書籍,這說明電影可以幫助我們溝通,了解外地的文化,亦有助認識一些有共同興趣的朋友。另一方面,《當》內電話消失後我顯得孤單寂寞,因為我的個性害羞內斂,不擅長面對面與別人進行直接的溝通,只能透過電話結識朋友,並與她滔滔不絕;影片內的我與女友出外時沉默寡言,聽罷她說話後不知道如何作出正面的回應,反而透過電話通話時彷彿變了另一個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不斷與她就著雙方熟悉的話題持續了數小時的對話,這證明電話是性格極度內向的人的「恩物」,失去了它,此類人只能孤獨過活,與自己談話,遑論能結交好友。珍惜是全片的主題,相對生命而言,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其實有必要的存在價值,或許萬事萬物彼此互相影響,才可構成整個世界,這就像一部龐大的機器,欠缺了任何一件或大或小的零件,整部機器都會難以暢順地運作,甚至完全停頓。

《當》內我不想讓自己飼養的貓消失以換取多一天的生命,證明他對貓的重視程度不下於自己的性命,亦反映他認為貓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如果地球失去了貓,人類便會失去了一段又一段自己與寵物相處的「親密關係」,亦會失去不少珍貴的回憶。因此,不論生物還是死物,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倘若失去後才懂得後悔,一切都會來得太遲,這明顯是影片創作人向觀眾傳達的重要訊息。影片末段揭露惡魔其實是男主角心裡面的另一個自己,男主角名為「我」,與他的樣貌沒有任何差異的惡魔亦沒有自己的名字,說明他倆可以是自己或者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這讓觀眾容易代入角色,並產生共鳴,亦表示上述訊息沒有人際和地域的界線,放諸四海而皆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