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8日星期四

《魔雪奇緣2》

愛能戰勝仇恨        曉龍

有些觀眾可能認為《魔雪奇緣2》是一齣不適合兒童觀賞的電影,因為它牽涉國與國之間的紛爭,有頗重的政治成分,需要思考人性與政治的關係,不像「無厘頭」的商業化動畫電影。此續集講述已成長的安娜與愛莎如何展開其在魔法森林的冒險旅程,涉及上一代魯尼爾與北烏卓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兩國的戰爭有濃烈的政治意味,仿如現今美國與北韓的關係,如不了解其借古諷今的涵意,確實難以領略創作人欲帶出的訊息,遑論能深入詮釋此片背後的意識形態。例如:魯尼爾主動為北烏卓人興建一座大水壩保護他們的水源,但此水壩卻成為兩國仇恨的象徵,從魯尼爾的角度看,自己已為對方帶來龐大的利益,是他們的恩人,但從北烏卓人的角度看,魯尼爾勞師動眾的工程實屬多此一舉。前者以為自己已為後者著想,後者應該主動報恩,殊不知後者卻認為前者假惺惺地釋出善意,誠意與真實感皆有限,故前者與後者皆不能獲得滿足,這是兩者產生衝突的主要來源。正如美國經常覺得自己已懷著「和善之心」對待北韓,殊不知北韓不單不會領情,反而埋怨美國待它不夠好,這證明創作人描繪的兩國關係其實有強烈的諷刺意味。

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假如上述兩國的領導者只顧著深化仇恨,延續紛爭,兩國的鬥爭不單不能被化解,反而會越演越烈,後果不堪設想;相反,如果能像安娜一樣,以愛代替仇恨,讓從前的怨恨不單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累積,反而隨著水壩的被拆毀而「煙消雲散」。可見愛能戰勝仇恨,恨加上恨,會造成更深更廣的恨,但愛加上愛卻能「溶化」恨所帶來的禍害。故她欠缺愛莎的神乎其技,亦沒有其他特異功能,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普通人,卻憑著一顆人皆有之的愛心,解決了兩國之間多年來的紛爭。在國際政治的舞台上,不同國家領導人在解決糾紛的方法上都會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但其實他們越想得複雜,問題便會變得越嚴重,一顆簡單純淨的心,卻能使千頭萬緒的複雜難題在剎那間迎刃而解。由於愛莎擁有異能,在遇上難題時,只會隨著人性的本質而把異能發揮至極致,但卻使原有的問題日趨複雜,兩國之間的仇恨不單難以軟化,反而越陷越深,最終墜落至無從挽救的深淵。因此,假如每個人都像安娜,懷著勇氣、熱誠與愛心解決自己面前像大山的難題,不論此難題多複雜、多難纏,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切事情都會因愛而獲得緩解,甚至在頃刻間從煩擾歸於平靜,從紛亂歸於安寧。

《魔2》雖然是上集的延續篇,但已經不再是童話故事,安娜與愛莎已經「長大成人」,需要處理國仇家恨,亦需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畢竟觀眾會成長,電影角色亦須隨著時日的過去而成長。上集在2013年上映,六年後的今天,小學生已成為中學生,中學生已成為大學生;可能創作人具有敏銳的觸覺,認為當今的年青人已日趨成熟,在影片裡放進假設性的國際政治課題,會使他們對自身國家面對的一切有更深入的了解,亦讓他們明白愛能遮掩大大小小的罪,亦能化解或多或少的爭端。很多時候,人類想得越複雜,問題便會變得越嚴重,反而簡單純淨的心,卻能更透徹地刺中問題的核心,其周邊橫生的「枝蔓」更會隨著時日的過去而自自然然地脫落。

2019年11月21日星期四

《獅子山上》

永不放棄的香港人精神      曉龍

上一代的香港人以不斷努力、永不放棄的精神締造經濟奇蹟,他們把香港從漁港轉型至工業基地,再從工業基地轉型至國際金融中心,其成就有目共睹,獅子山正象徵著他們不斷奮鬥而不會輕易被「擊倒」的核心價值。《獅子山上》內攀石運動員紀大偉 (林德信飾)因交通意外而使雙腳不能走路,但他不曾向命運低頭,在朋友和妻子(衛詩雅飾)面前強調自己終有一天能再次走路,殊不知他多次看醫生後得悉自己脊椎神經嚴重受損而引致自己終生半身殘廢。不過,雖然他堅信自己能挑戰命運,但仍然被過去的自己牽著鼻子走;片中他經常與少年時期的自己在同一畫面內出現,正象徵他懷緬著以前健全的自己能成為「包山王」的傑出成就,現在的他依舊不捨得放棄過往曾獲得的種種名譽和地位,身邊的朋友曾以為他希望坐著輪椅獨自攀登獅子山是為了突出自己,再次在媒體面前獲得鎂光燈下超越普通人的身分和榮譽,殊不知他其實是為了尋找自己,令自己再次攀上頂峰而獲得前所未有的自尊和自信。因此,與其說《獅》是一段傷殘人士奮鬥史,不如說它是香港核心價值的實踐,亦是香港從古至今賴以成功的基石。

片中剛離開醫院的偉在家中仍然眷戀著昔日獲得的獎盃和獎座,沉醉在過去的幻夢裡,幸好他的外母(杜麗莎飾)提醒他,所謂「生命鬥士」、「十大傑出青年」,其實只是一件又一件過時的「衣服」,脫下這些「衣服」後,他根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傷殘人士。作為一位父親,他需要腳踏實地地生活,不可能依靠妻子一萬六千多元的月薪支撐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故他決定丟棄這些獎盃和獎座,讓自己忘掉過去而重新出發。他在大專院校內擔任派遞員一職,其工作性質當然與全職運動員千差萬別,但他在過去的數年內只專注於自己喜愛的攀石運動,沒有專業技能,學歷亦欠奉,只好從低做起。不過,他沒有因此自暴自棄,反而努力學習,從文件整理至人際交往,初時他當然一竅不通,但隨著經驗的累積,他漸漸學會忍耐和謙卑,明白自己即使在運動方面有過人之處,仍然在工作方面有不少需要學習的地方;他的理智不會被失望和憤怒「掩蓋」,不會怨天尤人,反而懂得隨寓而安,樂天知命地過活。由此可見,除了奮發向上,樂觀積極的人生態度亦是香港人的核心價值。

可惜上述的核心價值似乎只屬於上一代的香港人,現今的新一代可能已被失望悲觀消極的氛圍所籠罩,他們看不見自己的前路,不少還整天埋怨家人和政府難以解決自身的問題。沒錯,家人和政府需為他們黯淡的前途負上一定的責任,但這不表明自己無需負上任何責任;很多時候,他們在未起跑前已認輸,未開始前已放棄,選擇自殺了結自己生命的年青人多有此悲觀消極的想法。幸好香港電影市場內仍有《獅》這類電影,讓他們把片中偉的處境與自己比較,當以真人為藍本的偉仍未放棄時,自己更不應輕言放棄;當偉歷盡千辛萬苦坐著輪椅攀登獅子山時,自己更不應因遇上少少困難而灰心失意。製作主流的商業電影固然能為觀眾提供即時的官能刺激和娛樂享受,但製作具人生正面價值的電影卻能使觀眾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產生一百八十度的正向變化,《獅》顯然屬於後者,不單與過目即忘的主流電影大相逕庭,還使觀眾容易與身邊人在人生課題上有廣闊的討論空間,繼而對影片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

2019年11月15日星期五

《決戰中途島》

「真正的勝利」是甚麼?       曉龍

從國家領導人的層面來說,戰爭有勝利與失敗之別;但從軍人的層面來說,戰爭卻沒有勝敗之分。即使軍人所屬的國家在戰爭中取得勝利,自己仍然是失敗者,因為失去的東西通常都比收穫多,正如《決戰中途島》內美軍軍人,在二次大戰期間擊敗日軍,雖然自己會有必不可少的榮譽感,但失去了與家人共處的時間,亦須自行面對作戰過程中難以磨滅的孤獨感。其對家人的掛念蘊藏著難以計算的損失,犧牲了陪伴子女的時間,沒有機會重奪其在子女身旁的一分一秒,究竟戰爭期間「真正的勝利」是甚麼?是對國家的深厚感情得以實踐?還是個人的虛榮和自豪感獲得滿足?事實上,不論軍人的身分多麼尊貴,地位多麼高尚,施行暴力致別人於死地總是痛苦的,僅看片中美軍軍人苦笑的表情,便得悉他們無奈的感受;無論他們對自己的國家有多強的歸屬感,都希望戰爭能盡快結束,因為其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總比勇戰殺敵帶來更大的滿足感,其與家人閒話家常總比與同伴訴苦帶來更多的快樂。表面上,美國海軍在中途島擊敗日本海軍是美國軍人前所未有的勝利;實際上,美日兩軍的軍人在這次戰爭中都是「輸家」。

《決》的創作人人性化地對美軍軍人的處境進行較平衡的描繪,運用平行發展的敘事技巧,一方面呈現軍人勇猛作戰的英姿,另一方面描寫遠在家鄉內軍人妻子與子女對他們的掛念和憶想。戰爭中所謂「真正的勝利」,其實是金玉其外的光榮,背底裡的辛酸和苦楚卻不足為外人道。軍人同伴在此刻成功擊落多架敵方戰機,似乎已獲取前所未有的成功,但不多久他卻在戰爭中壯烈犧牲,一切光榮和榮譽皆「隨風而逝」,人生無常的道理在片中獲得徹底的體現。在此時此刻惹來別人羨慕目光的他,卻在彼時彼刻驟然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所有歡呼聲和喝采聲在一剎那間頓成泡影,戰爭中的無奈不難令觀眾黯然神傷,與主流荷里活表揚當年美軍成就的歷史電影不同,《決》不會只一面倒地對美軍的成就歌功頌德,還會深入地揭示個別美軍軍人的生活狀況,以反映美軍在中途島力挫日軍銳氣的英勇成就之餘,還會展現美軍軍人作戰背後所付出的沉重代價,以暴力解決問題不僅會使身體受到嚴重的傷害,其對心靈的衝擊更難以估計。說美軍在中途島戰役內取得全面的勝利,其實有點言過其實,因為《決》對美軍不勝而勝的透徹描寫,正好反映他們取得勝利之餘,背後的損失在同一時間內亦相當慘重。

很明顯,《決》的創作人對美軍軍人的英雄式描繪不多,除了展現他們在戰爭中勇猛殲敵的刺激畫面外,還用了不少鏡頭描寫他們的妻兒對他們參軍的感受。他們可能因一次戰役中英勇的戰績而獲得軍階連升數級的機會,卻在不久之後壯烈犧牲;故他們的妻兒未必會因其軍階的提升而感到快樂,反而會因他們在戰爭結束後仍然生還而感到高興。由此可見,創作人把自己對戰爭本質的一番體會投射在《決》內,強調戰爭的真實感之餘,還深入地描寫軍人及其家屬的內心世界,其在文與武兩方面的平衡式處理,算是創作人人性化安排的一大特質,亦是其靈活敘事手法的一大亮點。

2019年11月9日星期六

《銀河補習班》

自主學習的真諦     曉龍

不少教育界人士認為老師給予學生題目,讓他們根據這些題目進行深入的思考和仔細的探索,並蒐集相關的資料,自行整理和編排這些資料,最後撰寫一份內容豐富的專題報告,他們已完完全全地實現自主學習的目標。但北歐芬蘭的教育學家再向前走一步,在課堂內不用教科書,不用任何題目規限學生的思考,由他們根據自己的日常觀察和生活體驗,擬定自己感興趣的題目,繼而進行詳盡的分析和研究,老師擔當啟發者,當他們找到適合自己探索的題目時,會提出各種相關的問題,老師必須協助他們蒐集相關的資料,幫助他們撰寫內容和組織俱佳的專題報告。《銀河補習班》內馬皓文(鄧超飾)主張啟發性教育,對中國內地一直以來的填鴨式教育嗤之以鼻,認為學習源於生活,在日常生活中必須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確定長遠宏大的目標後,自己自然會不顧一切地努力學習,以求實現夢想,與當時的老師和家長把自己的期望硬性地放在學生身上的做法大相逕庭。故當時皓文先要求兒子馬飛(白宇飾)依據個人興趣找尋自己的夢想,然後一步一步地引導他開展相關的學習,循序漸進地寓學習於生活,聯繫生活中的所見所聞與書本內的知識,不單能誘發個人的學習興趣,亦可實現自主學習內主動學習的重要目標。

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皓文竟在馬飛就讀的學校考試前夕的催谷階段內帶他出走,別的同學在此階段內不斷反覆地溫習考試內容,他卻在白天內四處遊覽,晚上皓文才替他溫習課本內容。一直以來,教育界人士都對學生的學習方法進行深入的研究,究竟運用大量時間重複持續地銘記一些資料還是間斷性地溫習和放空會對他們有較大的裨益?日以繼夜而不間斷的溫習過程還是忽爾溫習忽爾玩樂的分階段學習會對他們的身心發展有較大的好處?很明顯,他的天資聰敏,才可在晚上的短時間內完成考試範圍的溫習,並成功考取全級十名以內的名次;在皓文的指導下,他寫的文章別樹一格,具有大膽的創新精神,對守舊古板而只依據標準答案的評卷員來說,他的文章顯然未達基本要求,被評為不合格,但他的文章卻在較開明的評卷員手中被評為優異之作。因此,自主學習的成果不拘一格,雖然未必獲得每位老師的讚賞,但最低限度能提升學生的學習興趣,他的學業成績從劣提升至優,關鍵亦在於此。

由此可見,《銀》的創作人嚮往西方的啟發性教育,在片中藉著皓文的所思所想,顛覆中國傳統的「強迫性」教育,認為這種教育方法只會摧毀學生的學習興趣,即使在考試內取得佳績,仍然不能讓他們愉快地學習,這與教育的本質背道而馳。名校學生在考試結束後樂於撕毀所有課本和練習,雖然他們能在考試內獲得高分進入名牌大學,但卻一點都不愛學習,只是一部部考試機器。皓文希望馬飛能實現遠大的夢想,卻不願意看見他「死讀書」,認為他需要靈活地感受生活,在人生經歷中提取生活的「份量」,這才可使他寫的文章擲地有聲,事半功倍。故適當地掌握溫習方法比盲目地重複操練更能有效地達致優質的學習,片中皓文趨於西化的教育主張,對長年累月鼓吹填鴨式教育的亞洲學校而言,具有重大而富革命性的參考價值。

2019年11月2日星期六

《未來戰士:黑暗命運》

命運是「對手」  曉龍
有些觀眾可能認為《未來戰士:黑暗命運》是多年前的《未來戰士續集》的複製品,同樣是殲滅者追殺主角的故事情節,亦同樣是納米金屬結構的殲滅者充當從未來返回過去的殺手,主角同樣獲一舊式的殲滅者幫助對付新型殺手,眾多的相似之處,明顯表明新的《未》的創作人刻意向舊有的經典致敬。與前幾集相似,新的《未》的女孩Dani需要Grace(麥肯絲戴維斯飾)、莎拉康納(蓮達咸美頓飾)及T-800殲滅者(阿諾舒華辛力加飾)的保護,由於Dani長大後會成為對抗厲軍的重要領袖,故她成為被追殺的目標,而Grace是強化版的人類,莎拉康納是老而彌堅的女英雄,T-800是改過自新而有道德有思想的機械人。此組合「似曾相識」,之後發生的新型殲滅者與此組合的一連串惡鬥乃屬觀眾意料之內,其動作鏡頭的構圖精美,畫面的場面調度精緻,亦甚具美感,當然比多年前的《未》的續集優勝;不過,假如觀眾只能了解上述的特點,很大可能會在看畢新的《未》後失望而回,事實上,新的《未》的可觀之處不止於此。
新的《未》繼承了此系列一直以來的題旨,就是命運是「對手」。與其說Grace等人與新型殲滅者對抗,不如說她們與人類的命運對抗,原以為自己返回過去改變未來便可拯救人類,殊不知由人類製造的殲滅者組成的厲軍十分強悍,似乎不論人類未來的命運如何改變,都免不了厲軍在未來的世代裡操控整個地球的事實,可能未來人類的領袖受保護免於被殺可在悲慘世代裡力挽狂瀾,但總不能改變厲軍大規模殲滅人類的「事實」。可能人類「自作孽」後須承受自己帶來的惡果,但不少科學家在進行發明創造時只顧及製成品為他們帶來的滿足感,從沒有想過自己需要承擔的道德責任,亦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罔顧製成品對他人安全的威脅。片中T-800至納米金屬結構的殲滅者的推陳出新,正好反映他們沒有想過人類會被自己的製成品所滅;T-800懂得知錯悔改而向人類學習,組織屬於自己的家庭,享受愛情和親情帶來的滿足感。此仿人類的進化為殲滅者的形象帶來正面影響,可惜此類殲滅者的數量寥寥可數,其餘的殲滅者只想向人類趕盡殺絕,很明顯,Grace等人欲令人類不會徹底滅亡,只好想辦法保護倖存於世的未來領袖,讓她在未來世界內繼續為了人類的命運而努力,繼續為了人類的「苟延殘喘」而與厲軍進行長期對抗。
由此可見,新的《未》重複舊有系列的同一母題,雖然新鮮感欠奉,但最低限度能勾起觀眾的集體回憶。新的《未》的導演添米勒具有《未》的續集的占士金馬倫的影子,把拍攝的焦點放在新型殲滅者向Grace等人鍥而不捨的追殺場面內,殲滅者肢體再生的畫面雖然熟口熟面,但新生代觀眾倘若不曾觀賞《未》的續集,仍然會樂於觀賞其涉及的暴力美,已屆中年的觀眾亦可懷緬自己在童年階段的觀影回憶。新的《未》未曾屢創新猷,更免不了新瓶舊酒之嫌,但今趟導演找了三位女性擔任主角,即使有男性的陽剛味,仍然稍稍增添女性的細嫩柔情,這種剛中帶柔的「設計」,算是在同一系列內偏向女性主義而增添新意的適度變奏,亦是此系列再添續集而繼續向前發展的新嘗試新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