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7日星期三

《又要威,又要除頭盔2》

具人情味的喜劇      曉龍

別以為《又要威,又要除頭盔2》只靠誇張胡鬧的笑料討觀眾的歡心,影片內眼鏡蛇的「演出」確實佔了一定的篇幅,男主角偉霆的朋友的古怪造型亦確實吸睛,但全片在搞笑之餘,亦有豐富的人情味,這是《又2》最值得欣賞的地方。在影片的前中段,筆者本以為劇情主線又是一些外父揀選女婿的老土橋段,說說偉霆如何用盡一切辦法討好心底裡的未來外父沙膽,談談女主角樂童怎樣以「虛假」男朋友偉霆為擋箭牌,讓她無需再去參與父親沙膽安排的相睇約會;殊不知偉霆的好友皆未能令沙膽接受偉霆,反而使沙膽越來越痛恨他,這不單使他的原有計劃泡湯,還令他渴望成為她的「真正男友」的日子遙遙無期。不過,很多時候,在真正的生死關頭,他才赤裸地顯露自己的「真性情」,在沙膽於礦場內差點被殺之際,他毫不猶豫地戴上頭盔,駕駛自己的電單車「野狼的士GO」進行「極地營救」。因此,在笑料以外,其實人情味才是《又2》真正的核心元素,沒有此元素,笑料無味,角色個性顯得乏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亦顯得冷漠。

《又2》裡沙膽與樂童的個性雖然截然不同,前者兇惡而後者溫柔,但同樣是具有人情味的角色,其鮮明的個性,足以顯露他們誠懇真摯的相似之處。他與她之間的父女關係十分傳統,本來他身為礦業公司的大老闆,有一種權威性人格,在每件事上都掌握著最終的話事權,對她亦不例外,這使她非常反感;最初她對他唯命是從,她修讀會計後去銀行工作,全都由他安排,甚至她未來的戀愛和婚姻生活,他都想由自己作主,其後當她逐漸成長,在忍無可忍下,終於在他面前說出真心話,她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飛機師,在銀行內經常被上司責罵,使她苦不堪言,故有轉行的打算,且她想自行選擇男友及丈夫,不願意被他操控自己的未來,但其實他為她作出的種種安排,並非為了自己的利益,只為她著想,希望她將來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上述故事情節在現實生活中亞洲人的兩代關係裡絕不罕見,觀眾看見這些畫面,身為父親的他可能會感同身受,想著自己如何因「過度關心」而與自己的女兒產生矛盾,怎樣因「過度干涉」而與摯愛的她產生衝突;身為女兒的她亦可能會有類似的感受,想著自己因忽略父親對自己的關心而與他產生矛盾,怎樣因他干涉自己的私生活而與他產生衝突。因此,倘若我們有被類似問題困擾的經驗,必定會在觀影的過程裡「笑中有淚」。

即使《又2》是一齣泰國電影,觀眾可能對此國家毫無了解,我們仍然會對此影片產生興趣,因為其故事主線具有普世性的共通點,講述現實生活中的父女關係,不論我們身處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內,都可能會對此課題產生深刻的認同感,並對父女雙方各自的煩惱感同身受。女兒選職業選男友,父親當然會萬二分緊張,因為這與她的人生下半場有密切的關係,但很多時候他在不知不覺間會把自己的意見強加在她身上,這使她自覺備受操控,與自己追求自由和人權的渴望完全違背,此問題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裡的家庭內都可能存在。由此可見,普世性的兩代相處其實是一種藝術,其拿捏「平衡點」的技巧尤其值得長時間的琢磨,《又2》恰巧展現了問題的所在,以及提出「真心說亮話」的最簡單輕便的解決辦法;或許當我們不把問題弄得太複雜,一切便會隨著時間的過去和兩代對彼此的態度的改變後迎刃而解。

2020年5月22日星期五

《孤城淚》

沒有一個是壞人?         曉龍

片名《孤城淚》源自法國文學家雨果的名著《孤星淚》,兩者同樣講述法國基層民眾如何受壓迫,同樣談及他們如何向執法部門及管治階級作出強烈的反抗和大規模的報復。正如雨果所言,「這世上本沒有邪惡的人,有的只是邪惡的滋養者」,說影片裡的警察邪惡,因為他們濫用權力,貫徹種族歧視政策,欺凌有色人種,說影片裡的黑人青少年邪惡,因為他們不尊重警察,在爭取個人權利時罔顧一切,甚至在同胞受傷後向警察進行暴力而肆無忌憚的大報復;不過,歸根究底,為何身為便衣警察的其中一位小組領導者Chris(Alexis Manenti 飾)會在黑人面前口出狂言地說「我就是法律」?為甚麼另一位警員Gwada (Djibril Zonga 飾)會在情緒失控下用防暴槍擊傷黑人少年 Issa (Issa Perica 飾)?為何初來乍到的警員Stéphane( Damien Bonnard 飾)會在影片末段黑人青少年向他進行大報復時舉起手槍,凶猛地指向他們以作出威嚇?如果說影片內沒有一個是壞人,似乎有點言過其實,但不論兩白一黑警察還是黑人青少年的狂妄暴力行為,是否只需用邪惡兩字便能完全概括?是否只需把邪惡歸咎於他們自身的問題之餘,可完全忽視其背後的邪惡滋養者?是否可以在懲罰他們之後,不再理會整個社會久已存在的種族和社會問題?

影片《孤》一開始便以2018年法國隊贏得世界杯時群眾普天同慶的情景揭開序幕,即使法國在足球壇上揭開新的一頁,成功獲取國際榮譽,國內仍然被既有的種族和社會問題纏擾。除了其一剎那的光輝帶來瞬間的歡樂外,導演拉德利透過兩白一黑警察查案的經歷揭露黑人如何在備受壓迫下「苟且偷生」而度過慘痛的人生,怎樣在不平等的法律制度下忍辱妥協地與白人共處,如何在容忍的極限被逾越後進行難得一見的大反擊。開首的歡樂與末段的悲涼形成強烈的對比,這證明法國黑人「笑中有淚」,在國內長期的種族歧視政策下只好假意地奉承白人警察,引致Chris膽敢在黑人聚集的區域內橫行霸道,膽敢在不理會Issa的死活下只集中精力尋找其用無人機拍攝Gwada擊傷Issa的錄影片段,以求「毀屍滅跡」後自保,並因不會被檢控而保留自身的身分、權力和地位。因此,片末黑人青少年在忍無可忍下向兩白一黑警察進行極端暴力的大報復,我們可否只歸咎於執法部門而對管治階級設計和規劃不公平的社會政策的缺失置諸不理?可否只怪責黑人青少年運用暴力解決問題而對其受上述政策的長期壓迫所經歷的慘狀置諸不理?

近日看完Netflix製作的電視連續劇 “Hollywood”,關於黑人編劇和女演員如何在美國黑白片時代掙扎求存的艱苦故事,當時他們受盡歧視和屈辱,分別在創作和演出新片的過程中被恐嚇和威脅,最終在新片上映時大受歡迎,其後於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內吐氣揚眉時,其在當時遭受歧視的社會氛圍才稍微降溫。《孤》講述二十一世紀法國黑人被歧視的經歷,與“Hollywood”講述數十年前美國黑人被歧視的慘況,雖然兩者有地域與時代的差異,但他們同樣需忍氣吞聲地面對身邊白人對他們的歧視,同樣需在不公平的際遇下努力地為自己爭取應有的權利和待遇,同樣在不自願的情況下成為不平等社會政策下的犧牲品。 由此可見,即使《孤》與“Hollywood”的劇情主線明顯不同,兩者同樣以種族歧視為故事討論的焦點,其主要內容皆同出一轍。

2020年5月18日星期一

《極樂品種》

容易被表象欺騙的人類           曉龍

在現實生活中,人類往往很容易被表象欺騙。例如:我們很多時候在判斷一個人是否肥胖時,大多只看他/她的臉部,不曾仔細觀察其身形,便輕易作出結論,但其實有些人臉部較大而身形瘦削卻被誤以為肥胖;相反,有些人臉部較小而身形肥胖卻被誤以為瘦削。因此,判斷一個人肥胖與否其實多以自己的感覺為最大的依據,在大部分的情況下理性都會被感性掩蓋。正如《極樂品種》裡的小魔花Little Joe,外表鮮豔奪目,人類受其花粉感染,可以使他們快樂,但有時候卻會性情大變。初時單親媽媽愛麗絲(艾蜜莉碧崔飾)身為植物學家,對這種花的功效屢生疑心,曾經嘗試調低溫室內的溫度,以阻礙其繁殖,令其難以影響人類的腦袋,但其使人類高興的效用實在太吸引,讓她的同事為之著迷,不惜用盡辦法提高室溫以加速其繁殖,最後她自己亦難以抗拒其魅力,在其花叢內「樂在其中」。可見人類是軟弱的動物,在真實世界內活得不開心,當其讓人類獲得快樂時,為了尋求滿足感,即使得知其對腦部產生或多或少的影響,仍然沉醉於其「副作用」內,在他們主觀地認為其對人類利多於弊時,一切科學研究和實驗在他們的強烈操控下已顯得「毫無價值」,因為他們的感性已完全掩蓋理性。

設身處地式的研究往往最能獲取真相。《極》內愛麗絲為了更仔細深入地研究Little Joe,從公司偷偷帶了一盆回家,讓兒子種植,殊不知他的腦部受其花粉影響,性情大變,本來因與她同住而成功建立長久深厚的親密關係,與父親的相處只限於每星期見一次而感情不深,故十分享受與她共處,亦喜歡在生活上依靠她,但他被Little Joe影響後,變得非常早熟,結交女朋友之餘,還很喜愛父親,希望獨立,無需繼續仰賴她的照顧,並長期與父親同住。她的兒子在短時間內產生巨變,使她不得不懷疑Little Joe對人類巨大的影響力,故她想盡辦法壓抑這種植物的生長,並非毫無道理。因此,即使這種植物能通過各種科學鑑證和測試,仍然不可以貿然斷定其對人類完全無害,因為很多時候親身的觀察才是最珍貴最可信,其對人類的影響屬於隱性,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受其影響而不自知,因為他們感到舒適快樂,這就像「美味」而可麻醉自己的毒品,吃完後享受前所未有的「幻覺刺激」,卻對其糖衣背後的醜陋真面目一無所知。

「愛情」往往令人麻木。《極》內賓韋沙飾演愛麗絲的同事,長時間一起研究各種各類的植物,本來已對她產生好感,其後受Little Joe影響,並為她著迷,經常渴望與她在一起;其他同事亦不例外,同樣受其影響,在工作間內彷彿無時無刻地享受「愛情」帶來的愉悅和快感,經常露出歡樂的臉容,卻完全掩蓋了真實的神情。很多觀眾可能覺得這種「快樂」顯得虛偽,沒有憂愁和煩惱不是真實的世界,但影片內在溫室裡工作的各位員工似乎很享受Little Joe為他們帶來的變化,讓整個工作環境變得舒坦,人心被「溫暖」的氣氛籠罩,即使每天面對身邊人虛假的臉龐,自己亦同樣戴著「面具」,仍然會被周遭同事對自己「和藹可親」的態度麻醉,樂於在「愛情」的氛圍下獲取愉悅的感覺。由此可見,人類容易被騙,亦樂於被騙,《極》內她的同事對Little Joe的態度便是其中一個明顯的例子。

2020年5月14日星期四

《Emma:上流貴族》

十九世紀初年青女性的自傲和執著         曉龍

英國作家珍·奧斯汀的原著《艾瑪》(Emma)描寫的艾瑪姑娘是一位「聰明漂亮、性格開朗、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年輕女性,對她的好朋友哈麗特關懷備至,希望為其找到終生伴侶,但她有時候過於自負和執著,對自己的眼光深信不疑,導致哈麗特不敢違反她的安排,亦難以遵循自己的意願決定終生大事。此小說曾經分別在1996年和2020年兩次被搬上大銀幕,前者名為《艾瑪姑娘要出嫁》,由葛妮絲·派特洛飾演艾瑪,外表美麗,但言語和行為較含蓄,亦較世故成熟,可能當時她的真實年齡已超過原著內「快二十一歲」,故與上述的開朗和天真有一點點「距離」,但依靠較硬朗的身體語言和說話時堅定的語氣,稱職地表現上述自負和執著的個性;後者名為《Emma:上流貴族》,由安雅·泰勒-喬伊飾演艾瑪,外表青春,言語和行為較開放,有一點點天真,雖然她的真實年齡已超過二十一歲,但憑著「童顏」和較年輕的身體語言表現角色活潑與無憂的個性,與原著作者對艾瑪單純而沒有機心的描寫相符。因此,後者較前者裡的艾瑪更貼近原著的描述,亦更能表現原著內十九世紀初西方上流社會內典型的年青女性率直卻自我中心的性格特質。

原著作者用了不少篇幅敘述當時上流貴族進行舞會的情景,當時艾瑪與友人大費周章地籌備私人舞會,在選擇舞會地點時固然有多重的考慮,亦在舞會以外細心思考共聚晚餐的重要性,甚至認為「不坐下來吃頓晚飯,是一種欺騙」,欲固執地舉辦一場不失身分體面的舞會。《要出嫁》裡的舞會場景算是華麗漂亮,多人一起共舞的情景算是繽紛熱鬧,但可能受當時的製作成本所限,其場地的佈置較為簡陋,取景的地點亦較狹窄,與原著內她對舞會的苛刻要求相距甚遠。《上流貴族》的創作人對舞會場景精益求精的佈置,取景的地點堂皇宏偉,周圍金碧輝煌,以及其周到的安排,力求形象化地實踐原著內她對舞會近乎完美的期望,她認為舞會不單是一次上流社會的普通聚會,還是珍貴而難以取締的社交生活的一個重要部分,故此片的美術指導精心的設計,能活靈活現地展現原著內她理想中十全十美的舞會。因此,相比二十多年前的電影,現今製作條件的改善,使原著內作者對當時上流社會重視的舞會得以不失體面而精美地呈現出來,讓觀眾得以「原汁原味」地了解原著的精髓,亦能洞悉她盡心盡力地追求完美的偏執個性。

原著內有一章名為博克斯山的旅遊,主要描述艾瑪與友人在璫瑋爾郊遊野餐的情景,這不單是她與身邊人建立社交關係的大好機會,亦是她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以求見微知著的黃金時刻,她對他們的印象和評價,大多建基於這些聚會裡她與他們在言語和行為兩方面的密切交流。與舞會比較,《要出嫁》及《上流貴族》對她與友人野餐場景的佈置皆相當隨意,他們只輕鬆地坐在數塊較大的布上,然後拿出自己預備的食物,沒有任何目的地閒聊;比較前後兩齣電影,她在後者內展現的形象明顯比前者倔強,容易直接地在友人面前對其評頭品足,沒有顧及他們的感受,她固執強硬而毫不客氣的態度,與原著內「她大聲說」的粗野描述相符,卻與前者內她較斯文客氣而言語魯莽的形象大相逕庭。由此可見,《上流貴族》的創作人比《要出嫁》更忠於原著,更能精確地捕捉原著內她的個性、形象及對別人的態度。

2020年5月9日星期六

《醫生速遞》

以愛與忍耐改變世界           曉龍

《醫生速遞》剛剛開場時,創作人已表明自己對醫生沒有任何不敬之意,雖然影片內美食速遞員馬里克(哈金傑米利飾)替醫生沙治(米芝白朗飾)「頂包」,充當「冒牌醫生」,在平安夜的晚上四出行醫,但全片的核心乃講述醫生如何以愛與忍耐改變世界。初時沙治受傷而要求馬里克代替自己,馬里克只視作一場「遊戲」,能在沙治的遠距指導下行醫,亦是一次嶄新的嘗試,殊不知行醫是一種厭惡性工作,不論病人的狀況多惡劣,治療的過程多骯髒,醫生都必須加倍忍耐,以愛包容病人生理和心理的不安和煩擾,任勞任怨地以完全醫治他們為自己最終的目標。全場觀眾觀影時笑聲不斷,因為我們看見馬里克初次接觸各類病人時由於沒有接受任何醫學訓練,只依靠沙治向他口耳相傳,以便治療突發的疑難雜症,忽爾感到尷尬,忽爾感到無奈;即使我們沒有任何行醫的經驗,看見他面對病人時不知所措的神情,以及因欠缺相關經驗而患得患失的神態,都會感同身受地想起自己過往類似的尷尬時刻,憶起自己冒充別人時忐忑不安的心理狀態。我們有共鳴,因為我們都曾在現實生活中遇上一些使我們無奈和不知所措的事情,只需在觀影時把自身的經歷投放其中,便會因其與他面對的問題及衍生的反應相似而開懷大笑。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到診所/醫院看病,總以為醫生與自己談談病況,替自己進行簡單的檢查,然後在電腦內只花數分鐘寫藥方,便能很容易舒暢地完成工作;事實上,醫生需面對各種各樣的病人,特別是在普通科門診當值的醫生,需要像《醫》的沙治一樣,為病人解決身體上不同種類的問題,所謂醫者父母心,即使醫生在病人面前只是陌生人,仍然需要付出時間和心力治病,影片內馬里克「誤打誤撞」地行醫,但他的熱情和耐性感動了沙治,不論遇上或大或小的難題,都不會逃避,反而會盡力地面對,這使沙治重燃行醫的初心,讓其了解醫生是否具有足夠的學歷和專業知識,是否有超卓的醫術,其實並非最重要,最重要的反而是醫生是否熱愛自己的專業,以及其能否愛人如己,可否視病人為自己的「兒女」。影片末段他受這一夜難忘的行醫經歷啟發,開始一面工作,一面進修醫學,這證明他不單幫助了沙治,亦幫助了自己,令原本渾渾噩噩的自己重新擁有追尋理想的期盼,亦重新燃起服務別人的本心。

《醫》是一齣法國喜劇電影,與亞洲其他同類型的影片比較,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其不會為了製造笑料而要求演員擠眉弄眼地使觀眾發笑,反而以故事的滑稽橋段輕鬆地令觀眾銘記影片傳送的訊息。《醫》其實是要向醫生致敬,偏偏荒謬地以一位虛假的「實習醫生」馬里克一夜行醫的經歷突顯醫生進行治療時可能面對的難處和困境,藉此歌頌他們積極不餒的治病精神和不屈不撓的治病態度,繼而強調有力有心兩者俱備才能使醫生這門專業發光發熱。由此可見,「有話想說」是以法國為例的歐洲喜劇電影的共通點,很多時候,亞洲編劇為了製造笑料而刻意設計大量笑位,反而忽略了影片背後的訊息,但其實像歐洲編劇先設定某訊息為劇本的主軸,然後再在其周邊設計笑位,這更能讓觀眾在捧腹大笑之餘,不自覺地把此訊息植根在自己的腦袋內。故《醫》的劇本對亞洲編劇來說,其實有不少值得仿效的地方。

2020年5月2日星期六

《叔‧叔》

需要被關顧的一群           曉龍

近年來,香港本土間歇性都會有一部同性戀電影,讓觀眾關注他們處於社會邊緣的生存狀態,別以為同性戀者必定穿上奇裝異服,「怪形怪相」,很多時候,在你我身邊而毫不起眼的普通人都可以是同性戀者。這就像《叔‧叔》內計程車司機柏(太保飾)與已退休的單親爸爸海(袁富華飾),他們遵循上一代典型的生活模式,拍拖結婚生子,分別建立了自己的家庭,但卻在不知不覺間長期壓抑自我,讓自身的慾望沉澱在內心深處,直至他倆相遇,始知悉自己開始尋獲理想中的愛情,一起買菜煮飯吃飯,建立夢想中的家,享受兩人單獨相處的天倫之樂。歸根究底,他們在成長過程中深受社會規範影響,以為自己努力工作,與太太共同建立異性戀者家庭,滿足社會對自己的期望,渴望被別人視為「正常人」,這便是成功的人生,殊不知真正的他們已完完全全忘卻了久已隱藏的真我,在少年和青年階段皆為了滿足別人而活,直至老年階段才可真正地實現自我,追尋理想中的生活。因此,他們表面上安於現狀,對身邊事物處之泰然,實際上他們十分可憐,長時間壓抑自我,自己忍受著不安的生活而感到無奈,但卻在人前人後「扮演」與你我毫無差異的「正常人」。

導演楊曜愷刻意在《叔》內捕捉柏與海的日常生活,仿似平平無奇,與其他香港典型的老年人相似;觀眾可能已習以為常地看見他們日復一日的無奈神情,影片內兒子永(盧鎮業飾)對父親海的冷漠態度,使海找不到家的感覺,但海對此情況沒有任何控訴,遑論會有意料之外的反應,而柏與清(區嘉雯飾)結婚45 年,屬於老夫老妻,但彼此貌合神離,感情早已轉淡,但柏只好無奈地接受現實,並讓此「家不似家」的狀況延續下去。不過,到了影片的中後段,為何柏與海相遇時會在一剎那間找到久違了的愉悅和歡樂?其關鍵在於他倆終於獲得自己需要的家的感覺,別以為他們靜靜地過活即表示自己對現況很滿意,很多時候,自己對自我欠缺深入的了解,導致心底裡的缺口直至老年時才獲得足夠的補償。因此,影片裡的他們就像我們經常在現實生活中交往的長輩,他們個性含蓄,不會主動地說出心中所需,但其實他們才是最需要我們關顧的一群。

《叔》能深入地表現香港老年同性戀者的生存狀態,太保與袁富華皆功不可沒。太保從武術演員轉型為文戲演員,以含蓄淡雅的身體語言演繹老年人看透世事而飽歷滄桑的人生體驗造就的平淡處世的態度,在妻子清面前顯露其對婚姻和家庭的態度皆「若無其事」,但其實自己已心不在此;他對柏的精神和心理狀態的揣摩,讓觀眾見微知著,他對海眉來眼去,稍顯熱情的態度,已證明他對建立另一個家有相當多的熱情和相當大的慾望,他在清與海面前的強烈對比,在他沉鬱與歡愉的神情的微細變化內,已能把當中的差異具體化地表露出來。袁氏飾演的海早已失去妻子,唯有與兒子及其家人住在一起,袁氏以鬱鬱寡歡的情緒表現自己長時間寂寞無奈的狀態,與兒子欠缺溝通,在兒子面前不苟言笑,他以相當壓抑的表演方式表達自己久已隱藏的不滿,直至他遇見柏,才展露自己久違了的歡顏,以稍顯愉悅的神情表現其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由此可見,兩位男主角到位的演出使《叔》的人物個性顯得多元立體,讓觀眾得以深刻了解角色的精神和心理狀態,為整齣電影增添了不少分數。